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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.狐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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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.狐貍

走了二十多天,雲謠回到延宸殿住處一塵不染,顯然有人提前打掃過。

秋夕和她住在一間,至於多出來的桂兒,便讓秋夕幫著在後方收拾了一個小屋,雖說屋子有些簡陋,但是一個人住完全夠了,比起淑妃宮裏小宮女們的住處也寬敞一些。

桂兒感激雲謠能將她從逸嫦宮帶出來,淑妃平日裏並不好相處,當著皇上的面兒是溫婉可人,但私底下囂張跋扈,易動怒,這麽些年伺候,桂兒若非有些小機靈,也活不到今日。

秋夕幫著她收拾床鋪時,桂兒笑著道:“秋夕姐姐你真好,雲禦侍也好,你們都是我的恩人。”

“在逸嫦宮我就看出來了,你不愛與逸嫦宮裏的宮女們一塊兒,怎麽?她們排斥你?”秋夕問。

桂兒頓了頓,道:“我以前有個一道入宮的朋友,她叫雲雲,本來我們在淑妃娘娘手下做事本也沒什麽,不過雲雲不知如何得了陛下喜歡,被封為了瑩美人,個中緣由我不清楚,但淑妃娘娘很生氣,我平日與雲雲交好,便……”

“她便把氣撒在你身上了?”秋夕問。

桂兒點頭,眼中的難過稍縱即逝,隨後展露笑顏:“不過現在好了,雲禦侍與秋夕姐姐都很好,很親切。”

秋夕彎著眼睛道:“時間不早,早些休息,明早卯時起,陛下要早朝,我們不能比陛下起得遲,至於明日你要做的事,等起了我再告訴你。”

“多謝秋夕姐姐。”桂兒含笑,給了秋夕一盞燈,送秋夕離開了小屋。

桂兒的住處就在雲謠住處的後方,中間隔了個花壇,繞過長廊就能瞧見延宸殿了。秋夕回來時,雲謠正躺在屋外的搖椅上看星空,身上蓋著條毯子。

秋夕走過去嘆了口氣道:“我的雲禦侍啊,這都十一月的天了,天黑了您還在外頭吹風,這是想生病啊?”

雲謠縮在毯子裏,她身下的搖椅還墊了厚厚的軟墊,聽見秋夕說話,她擡眸看去,笑了笑道:“躺下就不想起來了。”

秋夕無奈:“奴婢扶您回去。”

用毯子將雲謠裹了一圈,她鞋子也沒穿好,踩著鞋幫朝屋裏走。

回屋時,秋夕心裏回憶著紮紙人一事的來龍去脈,雲謠將金針之事交給她,又讓她故意在苑雅面前演那一出,苑雅小人得志,秋夕偷偷藏起來的針她果然沒看見,只顧著和劉姑姑一爭高下。

可秋夕心中始終有些疑惑,她問雲謠:“雲禦侍,那紙人究竟是誰做的?又是誰放到了池子裏?”

雲謠朝秋夕看了一眼,道:“自然是素丹她自作孽,自食之。”

秋夕見她如此回答,便沒再問了,雲謠躺在床上,裹著被子呵出一口涼氣,回想起她親眼看著淑妃紮小紙人的經過。

淑妃不放心將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交給雲謠,所以當雲謠提出這事兒,淑妃便說她要自己做,於是雲謠就看著她縫了小衣,套在了紙人身上,那小衣上雖寫著淑妃的閨名,但那紙人包了三層,最裏面貼著心口的位置,寫的卻是素丹的名字。

一根金針死死地紮了進去,淑妃面上還帶著微笑,做完一切便將紙人交給雲謠。

自己給自己紮小紙人這事兒,雲謠是第一次見,淑妃說,即便真有巫蠱之術,她也算是死在自己手裏,而非兩個月後,被人害死。

這等覺悟,雲謠佩服。

想到這兒,她翻了個身,閉上眼,困意襲來了。

十一月中旬,天已經徹底涼了下來,前些日子接連下著的一場大雨將寒風吹到了京都,如今少穿點兒衣服都能凍著,寒風蕭瑟,宮中花草的葉子都落了大半了。

因為前些日子的大雨,唐訣這些天都被晏國各地的水災弄得焦頭爛額,工部多次以賑災為由向戶部伸手,夏鎮剛去,唐訣的人執掌戶部,因為這賑災銀兩之事戶部與工部不知在朝中爭辯過幾次。

百姓之事,也是國之大事,既要賑災,沒有不給銀兩的道理,只是此次賑災工部就如同無底洞,銀錢去了就沒去了就沒,來來回回幾次,賑災效果一般,錢卻不知花到哪兒去了。

唐訣為了此次狠批了工部尚書,工部尚書又以災民過多,即將入冬沒地方住也沒糧食吃為由,處處花錢不說明細,只說了個大概也花了一刻鐘,一刻鐘後朝中人的腦子都被他說得嗡嗡直響,唯有真正掏錢的新任戶部尚書從頭聽到尾,眉頭緊皺。

戶部與工部為了賑災銀錢一事兒,從朝上辯到朝下,唐訣回了延宸殿,飯都吃不進去。

午膳時分,雲謠與唐訣坐在一塊兒,夾了片鹵牛肉吃,小半碗飯都下去了,回頭看向一旁的唐訣,他眉心皺著,手指輕輕有節奏地敲著桌面,一口飯也沒動。

“陛下,再不吃就要涼了。”雲謠說。

唐訣朝她看了一眼,道:“你吃吧。”

“有煩心事啊?”雲謠筷子沒放,含了一口飯,口齒不清地問:“能與我說說嗎?或許我能幫上忙。”

唐訣嘆了口氣,正欲說,尚公公便從外頭進來了,一進來瞧見雲謠坐在一旁嘴裏還含著飯楞了楞,那臉色立刻白了下來。雲謠反應快,放下碗筷就起身,站在一旁,嘴裏的飯嚼了三口就吞下,一擡手袖子將嘴角的油擦去,然後垂眸不動。

唐訣朝兩人看了一眼,眉心皺著問:“何事?”

“徐大人與吳大人在殿外候著。”尚公公道。

唐訣閉上眼睛嘆了口氣,輕聲呢喃了句:“這便是朕的煩心事兒。”

揮了揮手,讓人將這一桌飯菜撤了,唐訣起身朝書桌走,雲謠在後頭跟著,飯菜出了延宸殿,新任戶部尚書徐傑與工部尚書吳仲良便進來了。

雲謠朝兩人看了一眼,戶部尚書年輕,大約二十多歲,工部尚書卻有四五十了,胡子長得於肩齊平。

唐訣翻看手中賑災一事的折子,伸手揉了揉眉心道:“若你倆還是那套說辭,就私下去吵,別再讓朕心煩了。”

工部尚書語塞,陛下兩個字才說出口便聽見這話,只能將說辭吞了回去,改口道:“徐大人剛任戶部尚書不過一個月,賑災銀兩一事拖了又拖,辦事效率如此,恐怕是難堪大任。”

徐傑垂眸道:“吳大人非要將我拉到殿前,就是為了當著陛下的面兒求陛下罷我的官職嗎?”

“你辦事不利,何必占著位置,反而誤了災情,若難民再有死傷,徐大人難辭其咎。”吳仲良哼了一聲。

“賑災銀錢撥了三次,一次比一次多,銀錢比往年水災賑災的還多了一百萬兩。先帝在世,孟大人為工部尚書時接連一個月的洪災,所耗銀錢也只如我此次交給工部的這般數量,孟大人三個月內修理河壩、建造難民所、幫著難民重整土地,得無數讚譽,怎麽如今十日連雨的水災,吳大人卻遲遲未見成效,在其位不謀其職的究竟是誰?”徐傑反將一軍。

“你!”吳仲良道:“你又不知災民人數,也未見水災破壞之廣,只會在此說風涼話。”

徐傑輕蔑地扯了扯嘴角,唐訣聽他們倆說到這兒,朝雲謠看了一眼。

雲謠眨了眨眼睛,張嘴打算小聲地說一句她聽不懂,不過一開口打了個低低的飽嗝,惹得唐訣嗤地笑了一聲。

雲謠打嗝的聲音兩位大人沒聽見,唐訣嗤笑他們聽見了。

“吳尚書既然說徐尚書不知災情嚴重,那就讓他去看看吧。”唐訣道。

吳仲良沒料到唐訣會這麽說,猛地一擡頭,不解:“陛下?”

唐訣將折子蓋上搖頭:“雨停了近一個月了,如今還有災民,還有災情,你也的確辦事不利,戶部要掏錢,就讓他掏。即日起,水災一事工部與戶部一同去辦,你不是說徐傑只會說風涼話嗎?你讓他到發水處去看他還說不說。若最後徐傑到朕這兒說是你工部實行慢,賑災銀兩去處不明,那便等著朕治你的罪吧。”

“陛下!”吳仲良搖頭:“戶部不懂賑災一事,來了不是添亂嗎?”

“你現在倒是不亂,賑災全是你的人,結果呢?!”唐訣從面前的奏折裏找出了一堆,七八本全都丟到了地上:“這全是你工部呈上來的折子,自己拿回去。”

將人趕走,延宸殿才安靜了些,唐訣伸手揉著眉心長嘆一聲,雲謠朝他瞧了一眼,問:“事情難辦?”

“難!”唐訣搖頭:“工部尚書吳仲良,曾是禦史大夫周丞生的門生,其女又嫁給了殷太尉的長子為夫人,朕一個月前才將戶部交到了徐傑的手中。徐傑年輕,又不攀附周、殷兩家,他們當然要趁著這水災一事參徐傑一個辦事不利,好在戶部安,他們的人,都是老狐貍。”

“陛下要鬥朝中的老狐貍,恐怕得廢不少心了。”雲謠說。

唐訣沒再繼續這個話題,反而問她:“你吃飽了嗎?”

雲謠楞了楞,伸手捂著肚子說:“半飽。”

唐訣笑了笑,方才見小順子差人將飯菜撤下時,雲謠回頭看了好幾眼,雖然打了個飽嗝,但顯然還沒吃夠,他道:“朕讓人給你再弄碗糯米丸子來?”

“你吃嗎?”雲謠問。

唐訣反問:“朕不吃你就不吃?”

雲謠猶豫了,唐訣先是皺眉,隨後又無奈地笑了起來,這人自己舍不得不吃,又偏偏要拉他一起。

於是他道:“朕吃。”

“那我去讓人做兩碗來,加芝麻餡兒的那種!”雲謠說完,提起裙子就朝外頭跑,唐訣看著她的背影,又看見她半個身子探出外頭,笑著吩咐小順子叫尚食局弄糯米丸子的側臉,唐訣微微擡眉。

總覺得自己似乎是被她給拿捏了。

他原不是能被輕易左右的人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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